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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為傅大少找姻緣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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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近郊的繡春園是蕭寰在皇宮外的私人莊園,一向用來招待特殊友人或辦些茶宴、賞花宴的所在,莊園一直都有仆役打掃整理,方便二殿下臨時宴客或到訪。

這一日,蕭寰帶著幕僚等人抵達不久,另一輛馬車也在多名騎馬侍衛隨侍下到來。片刻後,華貴富麗的廳堂內,蕭寰、傅錦淵及幾名幕僚坐在右桌,左桌則坐了一品大臣左布群,他最倚重的貼身侍衛則站在後方一隅。

左布群滿頭白發,在朝臣中極有份量,看著眼前這陣仗,目光再落到二皇子及傅錦淵身上,老奸巨滑的他微微一笑,再指指桌上僅有的茶水,“二殿下邀約,在座又有傳香茶樓的當家,怎麽不見有名的花糕花茶?老臣還不曾嘗過呢。”

蕭寰也回以一笑,“本皇子是想,雖然此處是宴客所在,但來客有分輕重,有的該得一桌美食,有的連杯茶水也欠奉。”

左布群仍笑著,但笑意已不達眼底,“那敢問殿下,老臣是哪一種客人?”

“不算客人,算愚人。一個人年紀大了,居高位,好好過日子就好,是不是,錦淵?”蕭寰意有所指,再笑看傅錦淵。

傅錦淵直視左布群,接過話,“狂妄自傲,不顧自身及一家老小性命,弒殺未來太子,不是愚人什麽才是愚人?”

聞言,左布群僅撩了撩眼皮,不鹹不淡的回答,“殿下是不是被新進的幕僚誤導,找錯仇家了?”

“那日刺客留了一活口。”蕭寰笑答。

老家夥臉色倏地一白。

“傅某曾在羽林軍待過,也曾因案到過刑部,深知如何撬開一個人的嘴巴。”傅錦淵的眼眸不見一絲溫度,聲音更是冷如寒冰。

饒是左布群在朝為官多年,見這神情,竟有心驚膽顫的不安。

接下來,蕭寰話中有話的說了許多讓他臉色變白變紅的一些話,最後,“天要黑了,就不留客了,路上可要‘小心’。”

左布群神情蒼白,起身拱手,帶著侍從乘車離開。

馬車轆轆而行,沿著官道行進,車內,左布群眉頭緊皺,坐在對面的貼身護衛更是繃緊神經,兩人都很清楚這一頓飯是鴻門宴,二皇子明示暗示,茶樓刺客就是他與一幹元老重臣的手筆,雖然無法取得直接證據,但夜路走多了,總是會遇見鬼的。

兩人心知回京的這一路上,怕是不會太平。

視線甫才對上,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,接著,馬車急停,護衛緊急護住前傾的主子,聽到馬兒嘶鳴聲,護衛一拉簾子,就見前方不遠處,數十人騎馬沖來,馬上來人個個身材精壯,以黑布蒙面,手持大刀,不吭一聲的齊攻上來。

多名侍衛立即迎上,瞬間,兩方打成一團,然而,寡不敵眾,最後那幫人毫發無傷的揚長而去,但左布群這邊的侍衛除了貼身護衛外,全數陣亡,貼身護衛與左布群也是身受重傷,躺兩、三個月是免不了的。

然而,這件事知情者極少,左布群對外也只稱突然染病不見外客,交好的幾名文武官員倒是私下進府探了病,最後臉色凝重的離開。

這一日,老祿王也來探病,見身子一向硬朗的左布群面無血色、半死不活的躺在床榻,不由得皺了微白的眉頭。

左布群見狀苦笑一聲,命伺候的仆人都退下,才對老友說:“你要我幫的忙,我是不能幫了。”他直接開口說了。

“你見到錦淵了?”老祿王眉頭又是一皺。

他虛弱的點頭,“以我在官場上多年經驗來看,他恐怕比二殿下還難處理,接下來,我這副老骨頭得好好養養了,誰要出頭便讓他出頭吧,我已向皇上請辭,告老還鄉。”不是他膽怯,而是看著六名侍衛以接近淩遲的方式死在他眼前,這種警告真的讓他怕了,得到權勢沒有命享受又如何?

老祿王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,他原本答應女兒要讓傅錦淵在朝中鬧出點爭議,讓二皇子不得不讓他再次離開朝堂,可沒想到,左布群還沒機會布局,就去了半條命。

接下來的日子,朝堂上,拱立大皇子為太子的官員突然沒了聲音。

朝堂上的詭譎風雲與小曇無關,她的生活除了茶樓就是莊子的活兒,現在還多了傅錦淵的終身大事。

此刻,她現身在二樓的三號雅間,打算探探杜詩詩對前未婚夫還有沒有想法?

杜詩詩是標準的閨秀千金,不似苓蘭公主的嬌俏活潑,她外表柔弱,雙眸翦水秋波盈盈,裊裊娉娉的氣質,天生就是一個讓男人憐惜的女子。

杜詩詩也看著小曇,出塵脫俗的五官及氣質,哪有半點丫鬟的樣子?

她一直都知道小曇在茶樓的重要性,天天來這裏喝茶,她也有目的,也曾聽到丫鬟梅兒說傅錦淵過來巡視茶樓時刻意步出雅間,但他的目光卻沒有一回落在她身上,她又不能當眾喊人,她也曾讓梅兒過去尋他,約他一見,可梅兒根本沒有近身的機會,又怎麽說得上話?杜詩詩心思翻轉,小曇也在思索如何開口。

最後還是梅兒替主子開了口,“小曇姑娘,實不相瞞,我家姑娘是為了傅大少來的,我知道你也是侯府的家生子,應該知道我家姑娘跟傅大少給曾有婚約吧?”

小曇連忙點頭,“是,我知道,那杜姑娘為了大少爺而來,是……對大少爺還有那個?”她也不好意思問得太明白。

“嗯,如果有機會可以面對面談談,我的確有些心裏話想跟他說。”杜詩詩羞澀的低頭。

她遲遲未再婚配,除了退婚的原因外,家裏挑人,她更挑人,時間就這麽蹉跎了,眼下她已十八,正當她及家人都著急她變老姑娘時,傅錦淵竟然鹹魚翻身,大受皇上及二皇子賞識,再加上日進鬥金的傳香茶樓,她的爹娘私下盤算,這月餘盈收少說也有幾千兩,不趕緊回收這無緣女婿豈不是笨蛋?

小曇眼睛熠熠發亮啊,傅錦淵跟杜詩詩再續前緣有譜,但是要面對面談?

杜詩詩至少來了有二十幾天,但傅錦淵好似只來過五次,看杜詩詩的模樣,兩人肯定還沒見上面……她想了想,開口說:“二皇子欣賞大少爺,大少爺大多時候都在皇宮幫襯二皇子,他過來茶樓的機會不多。”

“不知小曇姑娘可否代為安排,詩詩……”

門突然被人打開,就見楊曉寧快步走進來,瞪了杜詩詩一眼,“抱歉,廚房有急事找小曇。”沒給小曇說話的機會,她拉人就走。

杜詩詩難掩失望,望著桌上精致甜點卻無半點胃口,她原本想趁機拉攏小曇,但眼下看來,她似乎也無心幫她。

“姑娘,你別小看小曇,她模樣出色,茶樓又得靠她的手藝營生,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也不難,怎麽會幫主子呢。”梅兒的聲音帶著不平。

“可是,除了來這裏,難道我一個姑娘家要主動去望月山莊找傅大少爺嗎?”

梅兒一楞,也是,不管是私相授受,還是明目張膽的前往,一旦有流言傳出,主子的閨譽就毀了。

但杜詩詩主仆是真的誤會小曇了,她在確定杜詩詩對傅錦淵有心思後,就在思考著如何想方設法的將小兩口兜在一抉,培養感情。

但還沒想出什麽來,就被楊曉寧一路拉到後院處無人的地方,開門見山就說:“我警告你啊,那虛偽裝溫柔的女人不適合傅大哥,你別多事。”

她一臉錯愕,“你怎麽知道我想做什麽?”

“那個苓蘭公主啊,上回來要離開茶樓時找我說了一些話,還要我註意杜詩詩,只要你們窩在一處,就要拉走你。我得承認,她這人還真不討厭。”她率性的走到一旁的木椅坐下。

小曇也跟著坐下來,“怎麽說?”

“她說她人生第一回被一個男人兇,的確動了心,所以,知道他身邊已經有我,她嫉妒又難過,”她卻得意的一笑,“但二殿下跟她說,她那不是動心,是碰到生命中不曾碰過膽兒那麽肥的男人,只是被新鮮迷惑了心。”

“她真這麽說?”

楊曉寧點頭,“她說她難過幾天後,再看到周景浩就認真看,說他其實沒有傅大哥俊美,氣質也沒有傅大哥好,功夫也沒傅大哥強,她要動心也該是對傅大哥,可是傅大哥眼中已經有你了,她就不自找麻煩了,天涯何處無芳草。”

小曇欣賞蕭苓蘭的豁達,但她忍不住露齒一笑,“你跟公主想太多了,大少爺是把我當妹妹,眼中當然有我……噢……痛。”

暴力派的楊曉寧一根手指直戳她的眉心,力道不小,惹得她痛呼一聲。

“知道痛就好,別當媒婆,不是……別當月老,我跟公主都很清楚傅大哥的心在誰身上,你搞不清楚沒關系,反正傅大有耐心跟你熬,但你別自己搬石頭來擋你的情路,明白嗎?”她諄諄告誡。

小曇哪裏明白了,在楊曉寧去忙活時,她揉著微微發疼的額頭嘟囔,“我才不是當月老,是把屬於大少爺的人生努力的幫他覆原而已。”

只是,還沒想出來怎麽把杜詩詩跟傅錦淵兩人湊在一起,蕭苓蘭這個自來熟的又是三天兩頭的往她這裏跑,纏著她說東說西,不時的拉著她學手藝,搞得她分身乏術。

偏偏杜詩詩每回來到茶樓,也讓梅兒請她到廂房小聊幾句,大有與她結交為摯友的意思,只是沒多久楊曉寧就會來拉人,她不喜歡她跟杜詩詩交朋友。

蕭苓蘭更是說社詩詩城府深、心機重。

而傅錦淵的態度……

“杜姑娘想見見你,你到茶樓時可以跟她見面嗎?她固定在下午茶時……”

“沒空。”他直接打斷她的話。

望月山莊的書房內,小曇蹙眉看著頭也未擡的傅錦淵,“那你哪時候有空?”

“端州下大雨十五日未停,造成多處積水,該地方知府怕引起水患,請求朝廷派員過去,二殿下希望我能同行。”他說完話,遲遲未聽到她的聲音,這才擡頭,一見她神情就知仍糾結在杜詩詩的事情,“小曇?”

“好吧,那我再跟她說。”她滿腦子想著杜詩詩一定很失望。

他看著她悶悶的走出去,突然又開口叫了她,“小曇……”

她停在門口,回頭看他,“嗯?”

“你很希望我跟她見面?”他心中有一些不平的情緒滋生,但面無顯露。

她毫不遲疑的點點頭,“大少爺跟她曾是未婚夫妻,我知道你們訂婚後也見了幾次,相處得不錯。”這些都是當時小花仙跟她說的。

“你希望我們再續前緣?”那雙黑眸深幽了一層。

“大少爺不希望嗎?”她不解反問。

他深深的睇著她,胸口堵得更甚,心也有點抽痛,這丫頭真是傷人於無形,最終,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,讓她離開了。

小曇一臉納悶,走著走著就走到花圃,看著在漫天夕照下染了一身霞光的小花苗,腦中浮現的是傅錦淵那雙深邃凝眸,不知怎麽的,一顆心突然沈甸甸起來。

京城天空連陰了幾日,烏雲層疊浮動,又一連下了幾場雨,雨勢滂沱,日夜不休,下得人都意興闌珊起來,火紅的茶樓生意仍然座無虛席,但外頭長長的人龍也讓雨勢滅了,廚房裏的夥計總算也有片刻喘息的時間。

“總算要停了,雨再下下去,我都要發黴了。”楊曉寧站在櫃臺後方,無聊的打著算盤,盡管一眼望過去仍是客人滿座。

周景浩不知道又去哪裏了,小曇大約知道他帶著俠幫的人在幫傅錦淵辦事,至於辦什麽事?傅錦淵不會跟她說,楊曉寧也不知道。

小曇站在她身邊,看著大堂外屋檐一滴一滴慢慢凝結的雨珠成串墜下,大街上仍是濕答答的,但連日來的大雨終於停了。

“傅大哥也好久沒來茶樓了。”楊曉寧說。

她點點頭,“他好幾日沒在莊子,為了端州水患的事留在皇宮。”

“傅大哥真的要跟二殿下去賑災?”

小曇也無法確定,而且,從上回在書房小聊後,也不知是否她多心,總覺得他每回看著她的目光都讓她有點難過,但為什麽?她又說不出所以然來。

端州因近月的豪雨成災,多處河道決提,城鎮莊稼淹沒,老百姓流離失所,成了流民,有些逃到鄰近的合城,但該地官民不同調,零星沖突不斷,還有加大的趨勢,皇上看到奏折,讓二皇子調派人手並備妥各項物資糧食前往賑災,這些消息已從宮內傳出來,百姓們都已聽聞,只是,傅錦淵並沒給她任何消息。

“我還是回莊子好了,接下來的活兒,廚房大都能處理。”她說。

楊曉寧點頭,讓夥計派人通知周唯將馬車拉到店門前。

因小曇長期在茶樓與莊子兩地跑,傅錦淵索性讓曾經送小曇回山莊的周唯專責為小曇駕車,他也是練家子,小曇回到山莊,他就住在山莊,多少也是要魏田有所顧忌,不敢對小曇亂來。

不過傅錦淵如此安排,還有另一個原因,原本他留在莊子的暗衛全數都被他派出去辦事了,其中兩人專門盯著秦廣侯府,短時間內,這些人都無法回到山莊。

周唯駕車過來了,小曇正要上馬車時,另一輛馬車正好在前面停下,隨即就見到梅兒下車跑過來,“小曇姑娘要回別莊嗎?我家姑娘說,如果可以,能否也過去看看?”

小曇知道杜詩詩一定是想見大少爺了,都怪自己遲遲沒安排。

“周大哥,你等我一下。”她向高大黝黑的周唯喊了一聲,就往前面的馬車走。

梅兒也跟上去,不忘偷偷看向茶樓,見櫃臺裏不見女掌櫃的身影,她暗暗松口氣。

馬車的車簾被梅兒掀開,小曇就見杜詩詩坐在榻上,那張半照在霞光中的臉龐分外柔美。

“我可以上去說些話嗎?”小曇說。

杜詩詩笑著點頭,小曇連忙坐上去,簾子放下,杜詩詩看著她水嫩的芙蓉面,心中慶幸她僅僅是個丫頭,不足為自己的對手,不然,有她這般絕色在傅錦淵身邊走動,自己也沒信心能贏得他的青睞。

小曇開口,“杜姑娘想去見大少爺?”

杜詩詩羞澀的承認,“是不是為難你了?可是,我真的有話跟他說,我娘已替我看了一門婚事,可是我不想,我這不顧女子矜持想見他一面,你能明白嗎?”

這話其實是騙小曇的。

她爹娘才舍不得傅錦淵這個女婿,他們甚至備重禮到秦廣侯府想見福儀郡主,卻被拒了,後來他們才知道上門說親的媒婆差點沒將侯府的門坎踩平了,但福儀郡主誰也不見,說是生病了。

就連常流連花街柳巷的傅錦淮也不見人影,更不可思議的是,皇上過去還會看在老祿王的面子上找些閑差讓他去辦,但已有好長時日不曾召見他,倒是進出皇宮的眾多官員都見到傅錦淵挺拔偉岸的身影。跟在二皇子身邊,也曾數次與皇上交談,眾官都嗅到風向,傅錦淵大有前途,家有閨女的全動了心思。

這也是她爹娘急急要她跟傅錦淵見面,趕緊拿回這門親事的主因。

“小曇,我是真的不知怎麽辦了,我也無處著力,只能跟你傾訴對他未曾停歇的感情,還有我的無奈、我的相思,我快要生病了,小曇,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嗎?我求你了。”杜詩詩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。

小曇最怕別人哭了,“你別急啊,我能幫的一定幫,何況你這麽有心,我怎麽可能不幫你?”

杜詩詩淚眼看她,哽聲道:“真的?”

“真的,你等著,我想辦法幫你跟大少爺制造見面的機會,你再把這些話跟他說,大少爺一定會很感動的。”她信心滿滿,自己下凡的任務之一,應該可以達成這一個吧。

“什麽時候?現在嗎?”杜詩詩淚眼汪汪的伸手握著她的。

小曇低頭看著她如玉的手,再擡頭看那張動人心弦的臉龐,“呃……大少爺這陣子都跟在二皇子身邊,好幾日沒回莊子了,還是等我確定他在的日子,或是在茶樓,馬上讓人去通知你,如何?”

杜詩詩難掩失望,但也只能如此了,她感激的用力握住她的手,“謝謝你。”

小曇一直認為傅錦淵再怎麽忙也會回山莊一趟,但人算不如天算,因為端州大雨仍不斷,前往賑災是迫在眉睫,要辦的事太多,他忙得腳不沾地,兩人遲遲沒機會碰面,傅錦淵也只讓人帶話回來,他一切皆好。

這些時日,他以皇宮為家,再加上賑災的油水多,一些有心人急著要入隊,托了各種關系想加入,好在二皇子不是糊塗人,讓那些人哪兒涼快哪兒去,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。

尤其原本就不喜他的多位老臣,更是連番上折子呈到皇上面前。

皇上護短,留中不發,僅旁觀看著寰兒跟幕僚間的決定,不得不承認,傅錦淵是個人才,看似冷漠,但腦袋清楚,行事果決,雖然有些不講情面,但對凡事總想要做得圓融的寰兒來說卻是最大的幫手。

君王該斷則斷,最忌為博聖名而優柔寡斷。

但皇上怎麽也沒想到,許久未見的福儀郡主竟然也眼巴巴的帶著傅錦淮進宮求見。

禦書房內,福儀郡主帶著兒子對皇上、二皇子、苓蘭公主行禮,再笑容滿面的看著佇立一旁的傅錦淵笑了笑,對皇上說明來意,“臣婦請求聖上,讓錦淮也跟著前往賑災,他跟錦淵一起,兄弟倆也有照應。”

“呿,他們兄弟又不是小孩,照應什麽?”蕭苓蘭低聲嗤笑,她對福儀郡主就是沒好感,對父皇睨來的一眼,假裝沒看見。

“福儀,這事兒是寰兒在處理。”意思是他這當皇上的也沒有權力管。

蕭寰可悶了,頗為無力的看著父皇,這些日子,要他斬斷這種心思的活兒還會少嗎?

“呃……賑災隊伍明日一早就要出發了。”意思是,你這臨時冒出來塞人會不會太晚?

“臣婦不就想著別太早過來煩二殿下嘛,這明兒上路,錦淮自己過來入隊,就多一人,不會有什麽影響的。”她就是這麽打算的,“臣婦也是想二殿下好做人。”

意思是有人說話又如何?反正隊伍已經走遠了是吧。蕭苓蘭看著她的目光更厭惡了。

福儀郡主見沒人接話,氣氛凝滯得讓人無措,連忙又道:“反正錦淮是錦淵的弟弟,錦淮最近都在家裏讀書,就水患一事,他也有許多想法,這一路北上,也能給建議的。”

傅錦淮臉上笑容極為心虛,他其實一點都不想去,賑災得趕路,吃住肯定不好,去的地方還是災區,能玩嗎?但母親非要逼他,說走一趟就能建功,有財富有豪宅,也許還有美妾,他才動心答應。

蕭寰看著傅錦淮一臉討好的笑意,更是不喜,他看向傅錦淵,“你怎麽說?”

傅錦淮也急急的看過去,請求道:“哥,讓我去吧,我一定好好做事的。”

“你何曾好好做過一件事?”他冷冷的反問。

傅錦淮一楞,清了清嗓子,先偷偷看了皇上及二皇子一眼,再看看稍早偷看一眼,就覺得嬌艷動人的苓蘭公主,忍不住的朝她微微一笑。

沒想到她橫眉一豎,嬌斥出聲,“看什麽看?你哥問你問題呢,目光閃爍,能辦什麽正事?!”

福儀郡主臉色微變,心火陡起,但皇上在,對方又是公主,她只能憋下一肚子怒火,“錦淮,好好回答。”

傅錦淮一臉尷尬地看著母親,他還真想不到自己好好做過什麽事?有,放印子錢的生意做得不小,但這不是正經事,還是,他連養了好幾外室,其中幾個還是花魁出身?個個妖嬈美麗,床上騷勁撩人……

蕭寰看不下去了,瞧他像個無知笨蛋,臉上一下子笑開,一下子又皺眉搖頭,一下又浮現色意,以為他們沒事做嗎?他拱手,“父皇,兒臣等行人明日遠行,還有一些事要處理,就不在此浪費時間了。”

“都去吧。”皇上不悅,也看不下去傅錦淮那副不成材的模樣。

“皇上,二殿下……錦淵,他是你弟弟啊。”福儀郡主急著想挽回眾人,但一行人全出了禦書房,就連皇上也朝她揮了揮手。

一旁伺候的總管太監立即上前,“侯爺夫人,世子爺。”示意兩人出去。

儀郡主臉色蒼白的看著已經低頭看奏折的皇上,也只能帶著一副不知所措的兒子行了禮,退出禦書房,再惡狠狠的瞪著不爭氣的兒子,傅錦淮那顆頭都快垂到胸口了,她似是想到什麽,東看西看再要找二皇子等人,卻不見身影。

隨她進宮的盧嬤嬤走上前,顫巍巍的說了句,“大少爺交代老奴轉告郡主一句話。”

“說。”

“……自取其辱。”她說得顫抖,就怕自己成了出氣筒。

果不其然,“啪!”地一聲,狠狠的一巴掌就摑上她的老臉,五指紅印清晰可見,但老嬤嬤將眼淚緊緊鎖在眼底,不敢落下。

福儀郡主怒不可遏的步出宮門,上了馬車,傅錦淮不敢吭聲的跟上來,頭低得不能再低,但他的視線僅看得到母親放在膝上的雙手用力交握到發抖,他知道這是被他氣的,當然,還有傅錦淵。

福儀郡主氣得心肝都疼了,她想對兒子狂吼,想打他,但打了又如何?傷在兒身,疼在娘心,真是討債的冤孽。

皓皓月夜下,傅錦淵直至夜深才策馬出宮回到望月山莊,他能停留的時間極短,淩晨時分,賑災隊伍就要集結出發。

籠罩在黑幕的望月山莊已是一片靜默,偶而蟲聲唧唧,他策馬而來,在即將抵達山莊時放緩速度,以免吵到林嬤嬤等人,沒想到甫入山莊,就見大廳燈火通明,小曇、林嬤嬤、周唯及魏田都在。

他蹙眉,“怎麽都還沒睡?”

林嬤嬤眼眶都泛紅了,“大少爺瘦了,這段日子都不見人,今兒小曇匆匆回莊子,就在收拾少爺的東西,公主跟她說明早賑災隊伍就要出發了。”

他看向站在林嬤嬤身邊的小曇。

小曇用力點點頭,卻莫名的想起蕭苓蘭說的話,“他這一去至少一個月啊,你好好訴情衷,免得相思泛濫成災。”

當時自己還笑得沒心沒肺,此時,看著他眼下略青的疲憊,一襲暗青色流雲繡紋圓領袍服略顯大了些,她倒是真的感到心疼了,心疼之餘就是自責,他的大好黃金人生變了調,如今來往奔波不也是她害的?

想到這裏,她凝睇著他,“大少爺累了吧,我聽說水患之後,怕有疫情,所以也幫你準備些藥物……”

他微微一笑,“出行的一切都備足了,你不必擔心。”

“怎麽可能不擔心?大少爺看看,再趕緊小睡一下。”她急著說。

林嬤嬤看著兩人,想了想,笑著催促小曇跟著主子回院子去,給主子看看她準備的那些行頭有什麽要帶而落下的?

小曇抓著傅錦淵的手就要走,但他拍拍她的手,示意她等一下,卻是看向魏田,“我離京這段日子,你一樣做莊裏的活兒就好。”言下之意,是要他不要去做不該做的事。

魏田看他那雙嚴峻的眼,吞咽口口水,連忙點頭。

傅錦淵這才跟著小曇回到他的院落,點燃桌上燭火,小曇隨即打了溫水過來,讓他洗把臉,再奉上一杯茶,讓他好好坐下後,開始將櫃子裏一些打包好的東西搬到軟榻上

他喝著茶水,看著她一一檢查該帶的行囊及隨身荷包,荷包裏放了些簡單的藥,說著這是什麽那是什麽,能治什麽。

他看著這些行頭,心裏暖烘烘的,他本想回來後,靜靜收拾再靜靜的離開,也許再看看母親那盆蘭花,再看看眼前的可人兒。

沒想到她替他想得更多,滿口叮嚀著他出外要小心,要記得吃,要喝幹凈的水,好好睡覺,她塞了些能久放的肉幹,真沒空吃時也要咬在嘴裏充饑。

小曇邊說腦袋還不停的在運轉,那雙明眸特別的靈動迷人,絲毫沒察覺到傅錦淵已起身走到她身前,凝睇她的目光有多溫柔,而柔情萬千的情懷更從他的心底滿溢而出。

傅錦淵突然伸手將她擁入懷裏。

張張闔闔的嘴巴一停,訝異的擡頭看他。

他卻將她擁得更緊,頭一低就埋在她纖細的頸窩中,他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脖頸,她的粉臉不自覺的漲紅,她是仙,從來沒跟人抱過,更甭提跟男人抱了,不知道男人的胸膛是如此的堅硬寬大而溫暖,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。

當然,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被冒犯,傅錦淵從來就不是好色之徒,但他為什麽要抱她?他身上也有種淡淡的墨香味,她發現她很喜歡這種味道。

傅錦淵低沈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,“我不在,你要好好照顧自己,別讓自己太忙,太累。”

她傻傻的點點頭。

他又抱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她,低頭看著她酡紅的臉頰,低聲淺笑,再寵溺的揉揉她的頭,拿了她幫他準備好的包袱,“我走了。”

她送他到莊子門口,林嬤嬤跟魏田、周唯也在,眾人目送他在夜色中策馬離去。

夜風有些微涼,小曇突然想起他溫暖的擁抱,再望著早已不見身影的漆黑夜色,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情緒在她心裏流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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